寒星下的歌聲 3.18.3

　　「──唔……」
　　腳不知被什麼絆了一下，害我差點向前撲倒。好險好險，要是真的跌坐下去，再站起來可是要費很大工夫。
　　……不，說被絆住只不過是想找個藉口。
　　略微回過頭，雖然身後的地面被野草所掩蓋，在漸趨灰暗的天色下，還是可以看到由河岸拖行而來的，數點散落的暗紅軌跡。
　　從剛才起就覺得回頭的路走起來比來時還漫長，周遭的光影變化也大致證明了這不是錯覺。再不加快腳步，等走回水泥階梯時天大概都黑了──我這麼對自己說，同時甩了下頭想提振精神，但好像只是讓我更暈。
　　重新按緊右側腰際的最大傷口，無視慢慢地從指縫中繼續冒出的新鮮血跡，我加重呼吸的力度，向前穿過下一叢草葉。
　　──其實可以不必這麼累。就地躺平也無所謂，反正一定會有人接手處理的。
　　不過，我想回去。在我意識還算清醒時回去。
　　沒有意義也好。路程遙遠也好。勉強移動會讓傷勢更加惡化也好。
　　隨著葉片尖端拂過周身的觸感，腦中這唯一的目標變得益發強烈。
　　靠著朦朧到彷彿隨時都會作廢的視覺，我脫出了草叢茂盛的區域。越往前走，野草的高度便越來越低，視野也越來越開闊。
　　終於──

　　在水泥階梯清楚呈現在眼前的時候，我停了下來。

　　……呵。真的，就跟我想的……我期待的一樣。

　　「……起來囉。」
　　儘管距離不算近，我有氣無力的聲音似乎還是傳到了他那邊。
　　他微微睜開眼睛，才看了我一眼，就不算太意外地立刻從仰靠的階梯面上挺直背脊。竟然能把他嚇醒，現在的我當鬧鐘說不定滿稱職的。
　　「……我應該從哪一點開始吐槽起好？」
　　「請放心，我還沒死喔。」微笑。
　　「……之後被問話時的對應台詞妳自己想吧。這已經超出我的預料範圍了。」
　　方才神情中瞬間高漲的氣勢很快又降回常溫，雨宮仰望著我，一臉無奈地搖頭。
　　「啊，這可能沒辦法喔……接下來，我可能會有好一段時間都在睡覺吧。」
　　「我想也是……那邊怎麼樣了？」
　　他意有所指地望向遠方，我也跟著稍微轉頭。
　　「……解決了。大坪出現得還真是時候啊……」感覺到自己的聲音突然變軟，我刻意做了下深呼吸──雖然效果十分有限。「等我下次醒過來後……再問你是從哪裡把他撈出來的吧……」
　　「……看來還是得先處理正事呢。」語調的轉變果然露出了破綻，雨宮的眼神再度嚴肅起來。「妳先直接坐下吧，不然躺下也行。我到上面去看看有沒有人經過。」
　　「……再等一下應該沒關係吧……總之我先過去你那邊好了──」
　　……咦？
　　我本來是要往前再走一步的啊，怎麼──
　　「──！！」
　　意識中斷前的一剎那，耳朵好像聽見了某個從沒聽過的叫聲。

　　「……」
　　腦中斷掉的連接線又重新接上了。估計只過了幾秒鐘吧。
　　趕在再度開啟的視覺之前感受到的，是依然不變的檸檬香味。
　　說起來，我會憑著意志力硬撐到這裡的原因，大概就是為了追尋這個。
　　「……我回來了。」
　　──還有，為了能親口說出這句話。
　　倚靠在他的肩頭，這次我放棄了逞強，自在而平順地輕聲說道。
　　「……我開始後悔放妳自己去解決這次的事了……有夠亂來的。」
　　一股奇妙的感覺油然而生。
　　先前聽到類似的話都會讓我渾身不舒服，但是現在的我心裡卻沒有一絲抗拒。
　　「……你也差不多啊。」我連把手舉高的力氣都沒了，卻還能笑得出來。「你在發燒沒錯吧？受傷才過了一個多禮拜……手不要了啊。」
　　因為直覺是同類？因為性格過於相似？因為都有抹不掉的糟糕回憶？
　　或者，還有其他的什麼？
　　「……抱歉，明明知道你現在的狀況還……剩下的收尾，恐怕還是要拜託你處理了吧……」
　　罷了。不管理由是什麼，又或者是沒有理由，那都不重要了。
　　如果往後再也不會有和現在一樣的心情，那就趁這個機會好好享受吧。
　　「……還用妳說。看到妳這副樣子走回來時，我就有心理準備了。」
　　不知高燒狀態持續多久了，雨宮的聲音聽來也有些疲憊。但潛藏在話中的情緒，卻是猶如從束縛中被解放開來的放鬆。
　　就連這種小地方，對我而言也是一種救贖。
　　「那，我要先睡了……這個，就算是對你剛才那一聲的回禮……」
　　在我昏過去的前一秒，視界的餘光裡，隱約看到他硬撐起身子向我跑來，趕在我完全倒地前讓我靠在他身上。過程中，我好像還撞到了他的左手。
　　以及，那聲留在我聽覺裡的，將近三年來他第一次捨去姓氏，直接喊我的名字。

　　「晚安……遂星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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後記：

「那一天，創作者們想起了交稿日逼近的恐怖，
及不得不宣告開天窗的屈辱」
──進擊的同人誌
(以上大誤)

直到這個星期三之前，我都以為這個月窗定了XD
週六早上成功關窗的那一刻，
我簡直興奮到快吐了啊 (喂)

……然後就是下個月了，繼續被進擊吧 (咦)

btw，中段以後建議搭配秦基博的「Rain」服用
(劇場版動畫「言葉之庭」片尾曲)。